风信子：说，为什么拿我变着花样撒狗粮！

大家可能经常能见到风信子，对它的神话可能也有所了解。根据《荷马史诗》所记载的古希腊传说，有位斯巴达王子叫作海辛托斯（Hyacinthus），是位远近驰名的美少年。光明之神阿波罗（Apollo）、西风之神仄费罗斯（Zephyrus）和北风之神波雷阿斯（Boreas）都十分爱慕他，但海辛托斯只钟情于阿波罗。

这对亲密的情侣终日沉溺于游山玩水、音乐和体育活动。有一天，阿波罗和海辛托斯正在玩一种叫Quoits（类似掷铁饼）的运动。阿波罗将铁饼用力掷出，却不想铁饼砸在地上，反弹击中了海辛托斯的头。

海辛托斯之死。图片：Giovanni Battista Tiepolo / Museo Thyssen-Bornemisza, Madrid

另一个版本则是仄费罗斯嫉恨他们俩整天撒狗粮，趁阿波罗掷出铁饼的时候，暗中改变风向，使铁饼砸中了海辛托斯。

不管怎么样，海辛托斯是奄奄一息，纵然阿波罗医术高明，也无法治愈命运的伤口，只能任由爱人在怀中死去。悲痛的阿波罗从海辛托斯鲜血浸透的土地中催生了一棵小花，以爱人的名字命名。传说这棵花的花瓣深紫发黑，上面还有字母“AI AI”一样的花纹，象征阿波罗的哀叹。据说这便是风信子。

蓝色风信子。图片：Lukas Kaffer / Wikipedia

在古希腊神话中，另有两位后世用以命名植物的早逝美少年：春季植物之神阿多尼斯（侧金盏花属 Adonis），狩猎时被野猪拱死；自恋的凡人纳西索斯（水仙属 Narcissus）爱上自己的水中倒影，赴水而死。加上海辛托斯，这三位斯字辈的美少年下场都不太好，真是悬崖上的花，越芬芳越无常。

侧金盏花、红口水仙和风信子三位美少年。图片：カールおじさん / Wikipedia；Katja Schulz / Flickr；DenesFeri / Wikipedia    

神话之外，仍为人所爱

希腊其实并不是风信子的原产地，它的老家在爱琴海彼岸的土耳其、叙利亚、黎巴嫩等西亚地区。不过考虑到古希腊文明的地理范围，它也可算是希腊本土植物。但根据后世考证，故事中的风信子很大概率不是现在植物学上的风信子，有人认为神话里记载的植物是蓝玫花 Scilla bifolia，也有人认为是翠雀属 Delphinium 或鸢尾属 Iris 植物——后两者的花被上倒是经常有各种花纹。

蓝玫花和鸢尾 Iris tectorum。图片：Sabevam / Wikipedia；Fan Wen / flowersview.com

考证是现代植物学家和历史学家的事。回到18世纪初，法国植物学家杜尔科那（Joseph Pitton de Tournefort）在游历了希腊诸岛之后，决定使用 Hyacinthus 来命名风信子属。卡尔·林奈在编写《植物种志》时，也使用了这个学名。因此风信子属的完整学名是 Hyacinthus Tourn. ex L.，表示杜尔科那命名，林奈正式发表——值得一提的是，植物分类单元“属”的概念，也是由前者首先明确提出的。

林奈在首次发表的时候，把许多外形相似的植物全部塞在风信子属里，归在百合科下面。这些植物后来被独立为其他属，它们都有相似的总状花序，花形和花色也差不多，如蓝壶花属（葡萄风信子）Muscari、蓝玫花属 Scilla、蓝铃花属 Hyacinthoides等。2009年，包括风信子等在内的大部分广义百合科成员被划分到了天门冬科。

蓝壶花 Muscari neglectum 和普通蓝铃花 Hyacinthoides non-scripta。图片：Muscari / Wikipedia

风信子属在除掉林奈塞进去的其他植物后，就只剩3个种了，其中风信子 H. orientalis 是温带地区种植最广泛的一种，也是历史悠久的园林植物。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们像喜爱郁金香一样喜爱风信子，把它们种满皇家花园。风信子传入欧洲的时间也和郁金香差不多，大致是16世纪中期，不过当时的欧洲人更痴迷郁金香，对风信子则是兴致索然。

自1637年荷兰的“郁金香泡沫”破灭后，在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，荷兰的园艺师们一直找不到人生的方向。直到17世纪末，园艺师们才终于把目光转向风信子。由于气候原因，荷兰在培育这些鳞茎植物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，风信子的新品种选育在荷兰得到了充分发展。

不同花纹、不同颜色的风信子。图片：QuazDelaCruz / Wikipedia

野生的风信子每个花序上只有不到10朵花，17世纪末的风信子品种每个花序有10～15朵花，而18世纪末的荷兰品种每个花序上则多达60朵花，可谓一个大花棒子。到了19世纪，荷兰的风信子品种差不多有2000多个，其中许多色彩艳丽的品种和重瓣品种成为了现代风信子选育的基础。

路边的风信子。图片：Megan Wong / Flickr

养风信子，并不容易

风信子是常见的年宵花，我们在花市上见到的风信子一般都是把鳞茎放在玻璃瓶口，下部刚好接触到水面，这样很快便能长满面条状的根，只需不时加点水，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花。但室内环境下的风信子常常会夹箭——即花序还很短小的时候，夹在叶子中间就开花了，观赏效果令人尴尬。这是由于鳞茎没有经过低温春化，兼之光照太足所致。（春化，简单讲就是使植物从根、茎、叶发育过渡到花、果实、种子发育阶段。）

大家不妨把买来的鳞茎连水一起放在阴凉黑暗的地方，比如柜子里或床底下，这样长出来的叶子是黄色。等叶子长到10cm左右，花序刚刚开始冒头，并开始显色的时候，再把瓶子拿到光线充足的温暖环境里，这样长出来的就是正常高度的花序，叶子也会慢慢变绿。

风信子结构示意图。图片：QuazDelaCruz / Wikipedia；汉化：雪梨

水培的风信子开花比较快，但缺点是花序容易倒伏，尤其是多花序的品种，加上室内光照不足，花序长得太高大，花葶会不堪重负而横倒下来，需要支撑。水培是纯消耗鳞茎营养，这样的风信子只作一次性花卉使用，第二年很难再复花了。当然你可以把开完花的鳞茎埋到土里去，再加点肥什么的，或许第二年还能用。但一来这样太麻烦，二来风信子又不是什么稀罕货，价格便宜又好买，所以何必费事，直接买新的就好。

风信子的球根。图片：4028mdk09 / Wikipedia

在室内种植风信子还有一个缺点，就是许多品种实在太香了。风信子是最香的开花植物之一，这种不加掩饰的浓烈香味让许多人受不了，尤其是鼻子过敏的人。此外，风信子对猫有毒性，家里有主子的要注意，避免风信子先动手。

她那风信子般的秀发

阿波罗与海辛托斯的古希腊神话传说影响了许多文学作品，如爱伦·坡的《丽姬娅》写到一位借尸还魂的美少女丽姬娅。作者借主人公之叙述，倾尽无数赞美之词来描写他那位美貌而博学的妻子，尤其是“那头乌黑、油亮、浓密而自然卷曲的秀发，真是充分解释了荷马式形容词‘风信子般的’之真正含义！”

风信子的花瓣一般向后反卷，“风信子般的头发”指的就是黑色或深紫色的卷发。海辛托斯本人就是这种头发，被雅典娜眷顾的奥德修斯也是如此。

向后反卷的深紫色花瓣。图片：Paula / Flickr

爱伦·坡小说中的常见主题是美与死的冲突与融合，就像海辛托斯的死；而风信子又给作家们带来了第三乐章“重生”，就像死去的海辛托斯化为风信子重生。在小说中，丽姬娅最终因病去世，主人公的第二任妻子也很快离奇死去，却又奇迹般地复活。凝视间，金发变成了黑发，碧绿的瞳孔变得乌黑，风信子美人重生了。

相比之下，有些人的头发真的是……图为品种'Dark Dimension'。图片：whiteflowerfarm.com

阿波罗与海辛托斯的神话给人以凄美和命运无常的感觉，而爱伦·坡以他惯用的哥特式手法，让这“风信子般的真正含义”多了些阴暗诡秘的感觉。不过这是写恐怖小说的手法，在现实中，爱伦·坡年少时的暗恋对象——一位同学的母亲——去世了，他为此哀痛了很久，后来写了《致海伦》一诗，诗中也用风信子来形容海伦（逝者）的秀发，但并没有写到复活。

当然，神话中的象征性物品在人世间的含义并不是约定俗成的，风信子不会只在悼词或是恐怖小说里出现。你看2011年威廉王子大婚，凯特王妃的手捧花里还有白色风信子呢。

2011年4月29日，威廉王子与凯特王妃的婚礼。英国王室婚礼的手捧花还有啥？戳这里回顾。图片：Magnus D / Flickr

洁白的风信子。图片：Pixabay

本文是物种日历第5年第50篇文章，来自物种日历作者@霜天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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